农村进城青年的婚恋行为

中国与西方有个很大的不同,存在独特的城乡二元化结构,在古代,相对来说是宋朝的市民与农民的对立;到了今天的中国,则是城市与乡村的对立。从这个独特的社会文化结构衍生出来的很多东西,都是西方不可以理解的。比如,迄今为止,还存在的户籍制度、流动人口问题。这些问题对于西方心理学家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同样,在西方的婚恋理论之中,我们怎么能够奢望他们的理论体系能够考虑到中国文化的这种城乡二元化结构的深刻影响呢?

拿农村进城青年的婚恋行为来说,他们身上就有很多很有趣的特质。他们的婚恋行为,用西方的婚恋理论来解释,总是显得那么不现实、那么高高在上。

对于农村进城青年,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资源,或者换成更加本土化的社会心理学词汇,”面子”极其有限。他们的父母都是农民,往往是”求人给面子”的一方,而不是”给人面子” 的一方。当通过个人的奋斗,他们逐步在城市里面拥有一席之地。有了一定的”面子”。然而,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面子”还是非常虚弱的。是非常小心翼翼在维护的,很怕被婚恋中的另一方伤害。但是由于自己的资源有限,以生存作为理由与借口,他们在伤害婚恋中的另一方来说,更加肆无忌惮,毫无负疚感,也不怕背上”陈世美”的罪名。社会主流规范对于他们的行为,也多是认同的。

我想,中国N多小说都对这种情景都进行了刻画。今天拿一本典型的小说《平凡的世界》来看看。路遥本身的婚姻经历、时代背景注定了他在婚恋方面的局限性,虽然如此,仍不可否决,《平凡的世界》是一部伟大的作品。虽然路遥对孙少平进行了太多的美化,但是仔细思考他背后的行为模式,我们还是会发现很多特别有趣的东西。具体到《平凡的世界》里面的主人公,很多农村进城青年都特别喜欢这本书。说白了,就是因为路遥以一种理想化、逃避现实的态度描绘了一个资源极其有限的孙少平的奋斗史。孙少平与田晓霞的爱情故事完全满足了农村进城青年对于女人与权力的欲望。

你一无所有,你是工作在最底层的煤炭工人,但是你有理想,你努力地在学习,你努力地在向上走,那么,就会有一个年轻貌美、家庭优越的女子欣赏你,并且还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欣赏,甚至愿意为你去牺牲自己的一切。说得刻薄点,路遥的这种小说模式,与《聊斋志异》里面,正在刻苦攻读,准备参加考试的书生,结果被狐狸精看上了的故事模式有任何区别吗?同样是一无所有的书生,正在荒山野岭里面刻苦攻读,准备一日出人头地,就在此时此刻,年轻貌美的狐狸精上门来,送上吃的,喝的,以及自己的身体;如果这个还不够,甚至将自己的姐妹也送来,事后还没有任何纠纷。路遥的精神境界远远没有超过古代期盼”书里自有颜如玉、书里自有黄金屋”的旧知识分子的境界。

现实的世界里面的孙少平,而不是《平凡的世界》里面的孙少平,对于田晓霞这样的社会地位远远高于自己的姑娘,采取的将是完全不同于孙少平的策略。对于田晓霞这样长相一流、父亲是不断在官场上升的地委书记,职业又属于省报的名记者, 现实世界里面的孙少平往往是采取保守的、谨慎的策略。因为田晓霞已经不属于他所能够控制的圈子,对于他来说,属于一个陌生的格局。现实世界里面的胆子小点的、欲望低点的煤炭工人,往往会主动放弃田晓霞。因为,这个”面子”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大了,已经属于要让他”折寿”的”面子”了。

农村进城青年,在婚恋的对方大于自己的社会地位的时候,当两人关系还是处在”外人”阶段的时候,这种情况之下,”装”法都特别有趣,往往采取的是一种不同于西方的努力表现好的一面的”装”法,而是非常繁复的”装”法。

首先,从如何看待物质环境这一块来说,农村进城青年,或者说孙少平,在这个时候,会非常真诚地表现自己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的一面,也就是让女方一开始就明白到我没有骗你,你傻,你自己愿意爱上我,以后我们一块过苦日子,那就不是我的错了。当婚后双方以此来吵架的时候,农村进城青年总是那么理直气壮,当初不就跟你说了吗?我家里就是没有钱?现在我农村的父母就是很需要钱!

在用钱方面,两人关系尚处在”他人”阶段的时候,农村进城青年反而呈现出一种并不是特别节省的态度,往往很大方,向田晓霞们努力展现,如果你跟我好,以后肯定钱方面我会很大方的特质。有时候,甚至比城里孩子更容易带给田晓霞们感动的细节。因为田晓霞们已经见过太多的物质方面的感动了,即使现实生活中没有接触到,日剧韩剧也演过无数次了;农村进城青年则因为没有太多的物质资源,所以更容易将心思集中在一些有创意的情人之间的礼品之上。在此时此刻,他们的浪漫远远比得上任何一个西方的骑士。

但是,与骑士是真正地对女性尊重不同,当田晓霞们从”外人”变为”自己人”之后,浪漫退居二线,更多上演的是类似于琼瑶小说里面富家小姐帮穷小子洗衣服的情节。我非常怀疑田晓霞与孙少平能真正在一起过日子吗?路遥自己也无法回答,所以他干脆让田晓霞与孙少平进入婚恋的”过日子”阶段之前,轰轰烈烈地跳入洪水之中,死掉。

其次,从如何看待重要他人这一块来说,孙少平则采取的是另一种”装”法了,完全竭尽所能地表现自己孝敬老人的一面。来自农村的进城青年,在这方面往往有独特优势。因为资源有限的农村,孝敬老人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一个思想,是一个不得不孝敬的环境。没有医疗体系,没有养老体系,没有固定收入,只要稍微有”良心”的人,能不孝敬老人吗?但是,如果涉及到在田晓霞与农村的老人,究竟谁的优先级更高的两难问题的时候;或者在涉及到田晓霞家的老人与农村的老人,究竟谁的优先级更高的问题的时候,孙少平们在”外人”阶段,往往会回避掉这个问题,当女方真正变为”自己人”之后,则会在绝大多数情况之下将优先级指向自己方。

最后,从如何看待自己这一块来说,这方面路遥已经对孙少平美化太多。总之,努力地表现自己人格特质中最好的一面。

现实生活中,如果农村进城青年面临很多两难决策的时候,优先指向于哪呢?当对方尚处在他人阶段的时候,放弃对方是很容易的选择,因为自己的生存更重要;当对方处在”自己人”阶段,放弃就难多了,这种情况之下,用我的角色策略理论来说,发挥作用的更多是不同的角色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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